☐ 洱沥

    喝洋酒，你兑不兑饮料？

    100 个泡吧的人中，兑饮料的恐怕有80 个以上。这个答案让洋酒商很矛盾：兑饮料，破坏了酒的原味；如果不兑饮料，破坏的就该是酒的销量了。

    在洋酒兑饮料的各种混饮组合中，金酒+ 雪碧，大概是最常见的，同时，也最值得宽容——与国人喝惯的白酒、啤酒、黄酒和红酒相比，金酒太特别，甚至在洋酒里也是独一无二的。它最大的特别之处，就是那股强烈的杜松子气味，就算是老酒鬼也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。

    尴尬的初体验
    本人初遇金酒时，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酒液和简约的包装，观感颇佳。但酒还没入口，刚闻到气味，胃里立刻翻江倒海，皱着眉苦着脸问别人：“这什么酒啊？怎么这么⋯⋯怪？”

    强忍着喝下一小口，顿觉整个喉咙和嘴里全是那种奇特的味道，酒精的感觉反而退居其后。琢磨了半天，也闹不清究竟是何感觉，实在品不出有什么好。
    “有点像金橘？”但这个说法遭到在座诸友一致否认，有人说是柠檬，有人说是草叶，甚至有位美女说是榴莲⋯⋯只有一个观点毫无异议——真难喝啊！
    最后查看酒瓶上的标签，才发现这股特殊味道来自“杜松子”。杜松子是什么玩意？没人听说过，在我印象中，没有其他任何酒采用这种原料。后来我了解到，金酒的别称就是杜松子酒，用杜松子果浸于纯酒精中蒸馏而成，是十七世纪荷兰一位大学教授发明的药酒，初衷是为了帮助商人和海员预防热带疟疾病，具有健胃、解热、利尿的功效。
    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，这酒也不知怎的，愣是对上了荷兰人的胃口，越来越多不出远门的没病的荷兰人觉得这酒很好喝，逐渐成为大众饮品，后来还成为荷兰的“国酒”。再后来，又流传到不列颠半岛，结果又赢得了英国人的青睐。据说，英国国王威廉三世在继位前曾流亡荷兰，这酒就是他从荷兰带回来“广而告之”的。
    清高又骄傲的英国贵族，当然不屑于直接饮用舶来酒品，凭借深厚的威士忌酿造绝技，他们的酿酒师对荷兰金酒的酿造工艺进行了改良。于是后世金酒分化为两大类，一类是沿袭了传统工艺的荷兰式原版金酒，一类则是英国式金酒，又名伦敦干金。
    幸好那晚我喝的是哥顿金（Gordon’s，英式金酒中最普及的品牌之一），否则凶多吉少。因为荷兰金酒的酒精度高达50°左右，英式金酒则低得多，杜松子的味道也淡得多。饶是如此，当晚尝过一小杯之后，再没人想喝第二杯。可是酒已经开了瓶，不喝掉多浪费啊！无奈兑入好几瓶雪碧，彻底冲淡了杜松子味，这才勉强把它干掉。

    迷人的杜松子
    本以为与金酒从此再无瓜葛，谁知世事难料，缘分总在不经意时出现。在酒吧里浸泡太久的酒徒，多半都有喜新厌旧的通病，对人是这样，对酒亦如是。当我把那间小酒吧里的各种酒全尝了个遍之后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：为什么荷兰人和英国人会如此热衷这种难喝的金酒呢？难道它隐藏了什么我等俗人没能品出的妙处？
    每种酒都有人喝不惯，还有人滴酒不沾。但是，能够让一些人迷恋的事物，必有其独特魅力，就像许多南方人敬而远之的香菜，在北方却几乎顿顿不能少。金酒的怪异气味，第一次接触多半很难接受，但只要静下心来摒弃成见，抱着开放接纳的态度，认认真真品一小口，便会发现，强烈的杜松子味道消散之后，唇齿间会弥留着一丝青涩的芳香，仿佛咀嚼了春天的嫩草，让人精神一振。
    再小酌第二口，杜松子的气味似乎淡了些，没有最初那么难耐了。用舌尖细细地品尝，干冽、明快的感觉如同嘴里含着薄荷叶，那股子清爽劲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全身的骨头里。到了这个阶段，就算喝出一点门道了。然后循序渐进，越喝越有味，直至彻底适应了杜松子的气味，最后爱上这种与众不同的、来于大自然的浓郁芳香，欲罢不能。
    每个人的性格中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偏执的因子，总会迷恋些什么，或许是一件事，或许是一个人、一种游戏、一种感觉。对于费尽心机才降伏的这种古怪金酒，没有人舍得轻易放弃，于是越陷越深，不自觉地迷恋上这种奇异的感觉。每次金酒入口，都仿佛对身心产生了一次小小的冲击，在寻常的日子里体会异常的刺激，回味无穷。

    各国金酒的不同意境
    当时我喝的哥顿金，属于英国金酒的代表，后来浸淫其中，又品尝到与英国金酒大不一样的荷兰金酒。不仅口感更火辣猛烈，还略带一点甘甜和麦芽香，杜松子的味道也更浓。相比之下，英国金酒终究脱不开骨子里的贵族气质，比荷兰金酒多了一分优雅，少了一分凶悍。
    香港人和广东人把金酒翻译为毡酒，台湾人则称为琴酒，在我看来，“毡”和“琴”这两个字的意境相去甚远，很可能前者是根据荷兰金酒来翻译的，后者则恰好喝到了英国金酒。
    荷兰金酒采用古典式酿造工艺，除了杜松子，原料中还有大麦、麦芽、玉米、稞麦和多种香草，香料的比例和配方是世袭保密的。所酿出的金酒香气十分厚重，特别适合纯饮，不宜与其他酒混合，最多只能加一点冰，否则难以获得最真实、最纯粹的体验。
    况且，荷兰金酒的香味太浓太刺鼻，即便强行作为鸡尾酒的基酒混入其他饮品，也根本掩盖不住那股强烈的味道，反倒弄巧成拙、欲盖弥彰了。我第一次喝的荷兰金酒名叫Bokma，是荷兰较著名的品牌，当时曾尝试兑一些雪碧来调味，却发现，按照往常兑哥顿金的比例根本不够，杜松子的味道还是很浓，必须增加四分之一左右的雪碧量才能掩盖。
    英国金酒就不同了，气味相对淡得多，口感也相对柔和得多，既可单饮，又可与其它酒混合，非常适合大众需求。或许正因为这点，英国金酒的销售量和影响力渐渐超过了荷兰金酒，绝大多数人已经忘记，或者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荷兰金酒这个正宗老大。比如在国内酒吧最常见的金酒，正是产于英国的哥顿金，据说全世界每秒钟就卖出四瓶。
    不过，无论哪种金酒，都有一个共同的显著特点：便宜，通常卖七八十元一瓶，与芝华士等威士忌动辄两三百元的价钱相比，金酒实在是平民消费，基本上是酒吧里价钱最低的洋酒。即便在欧洲，金酒价格也属于极其大众化的。英国有家小酒馆曾打出一个有趣的招牌：
    一分钱喝个饱；
    两分钱喝个倒；
    穷光蛋来喝酒，一分钱也不要。
    制造金酒的成本不高，原料价格低，生产周期短，而且无需长期陈酿储存。金酒一般不经过橡木桶陈酿，色泽透明清澈，但我曾遇到过一种淡黄色的金酒，当时非常诧异，差点误认为是假冒伪劣产品。原来，那是金酒里的另一个成员——美式金酒。其不同之处是，在橡木桶中陈年了一段时间，所以变成了淡金黄色。虽然这样凸显了美国金酒的个性，但因此或许也扭曲了金酒的本质，喝起来总觉得口味不太正，不如荷兰和英国的金酒那么醇厚鲜明，在世界市场的影响力和口碑也逊色不少。
    最后再透露一个品尝金酒的私人小诀窍：如果刚刚接触金酒，不要急于纯饮，第一印象如果搞砸了，以后再弥补就难了。应当先兑一些雪碧冲淡味道，于甜味中捕捉那股淡淡的杜松子气味，然后每次逐渐降低雪碧的比例，慢慢适应，直到最后一滴雪碧也不掺，达到纯饮的至高境界。